腊月里,寒风一日日紧了,年关也一天天近了,在外的游子又撕下一页日历,眼巴巴地盼着回家。忙活到年尾,不就图个回家。鼓囊囊的行李,不时又塞进去一件年货。提早买好的车票贴身放着,一点儿边也不卷。电话来来回回打过好几遍,一切都打点好了。等待回家的日子,人分外的精神,似乎连睡梦都格外香甜。
一张张车票预订,一通通电话打过,无数的异乡人在车站汇聚,踏上归途,启程返乡。归乡的浪潮翻涌,淹没所有的车站,列车全部忙得不可开交,在来回往返中不断奏响汽笛,与冬日寒风声、上车吆喝声、搬抬行李声、呵气取暖声,同汇成年末的曲章。
一走进车厢,就从寒风凛冽的冬走进暖意融融的春,许是因为归途,才汇聚了这些暖意。车厢里散发的,是只有人群拥挤时才会碰撞出的烟火气。
沿着车厢过道一路走去,大包小包的行李堆满了过道,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让一让”和“小心点”。裹着厚厚棉衣的中年人缩在座位一角,棉帽、耳暖、围巾全副武装,简直让人看不出他的样子,唯一露出来的,是他那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年货。皱皱巴巴老树皮一样的手,搭在崭新的泛着光泽的礼盒包装纸上,身下的行李袋被横七竖八的礼品塞得差点锁不上拉链,突起或圆或方的一角。打电话、接视频的声音,天南地北地混杂在一起,每个人都打开免提扯着嗓子,企图盖过对方的声音,却在对方不满地瞪来一眼后,憨憨笑一下,点个头便一了了之。“爸妈,我马上就要回家了”“闺女,今年爹回家过年。”“媳妇儿,你猜猜我给你带来啥礼物?”大家热忱粗糙的脸上不断升起白雾,落在对方脸上化作两坨红晕,一副无酒亦醉人的微醺模样,衬得整个车厢更加暖洋洋的。还有听着乡音,过来寻老乡的。虽不熟识,但互相哈着暖气打两个招呼后,同样可以称兄道弟,归家的愿望让两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放下心中对彼此的戒备和抵触。那些早起困倦的,窝在座位上打瞌睡,直到身旁有人落座,才睁开双眼,起身让座后,抹一把脸,又歪头睡去了。也许在梦里,他比任何人都要早归家。那些因为早起赶车而来不及吃饭的人,在车厢里狼吞虎咽。一边吃还一边抱怨:“这做的和咱老家的没法儿比,还是家里的才够味儿!”那些堆积在车厢中的腊味果脯,经暖气一熏,不时散发出香味,诱着一整个车厢的人,他们的胃已经等不及塞满家乡的团圆饭了。
陆陆续续的,不断有人上车,这些因为回家才凑到一起的人,尽管乱杂杂的一片,但车厢里还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车厢里播放着喜气洋洋的音乐,车窗上带着雾气,映着窗外模模糊糊的树影。“呜一一”的一声汽笛,车窗外所有的景致一齐向列车挥手告别。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坐上了同一辆车,去往天南海北,和他们的牵挂团圆。
这个冬天,车厢载满温暖启程。我们走向来年,温暖年年延续。